让小孩子上渠子北面去,潮来了,跑不及就淹死了。”
“那咱们怎么办?”二锁有点胆怯了。
“不要紧,”大虎说,“潮一来咱就跑。”
舅舅披着件衣服站在门口,叫大虎到合作社送信去,大虎爬起来走了。二锁兴奋得胡思乱想起来,后来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。他做了一宿梦,梦见自己和大虎挖了一大篓子蛤,抬也抬不动。可是就在这时潮来了,像一堵墙似的。他害怕得大哭起来。可是大虎已经浮着水跑掉了。潮水眼看来到跟前,他转身向沙滩里跑,可是迎面也是潮水。他用力一挣醒了过来,出了一身汗,心还在咚咚乱跳。日头已经爬到海当中的红山顶上,场上一个人也没有了。
二锁爬起来,夹着草帘跑回家。舅母在端饭,大虎在院里喂猪,姥姥在讲故事给小花听。吃饭了,二锁端起饭碗往嘴里直扒,好像嗓子是个直筒,饭一下都流了进去。姥姥看得有点儿害伯了,放下饭碗望着他说:“锁子,你看你是怎么个吃法!”小花赶快探着头看二锁是怎么个吃法,可是二锁已经吃完了。
二锁溜到院子门口等大虎,左等右等大虎才出来了。他们相互使了一个眼色,就撒腿跑起来。
忽然后面有人喊:“虎子,你又领二锁上哪儿去?也不把院子收拾收拾!”是舅舅的声音。大虎像个开足马力的小汽车,一下子煞住了。二锁的心凉了半截,可是姥姥出来说话了:“叫他们去跑跑吧!成年到头在学校里,小鬼还放三天闲呢!”舅舅没有再阻挡他们,只是说:“可不许上渠子北边去。”
大虎答应了一声,拉着二锁跑起来。
潮水已经退完了。天蓝蓝的,太阳照在金黄的沙滩上,有点耀眼。小蟹子开始打洞了,平坦的沙滩上布满了像豌豆一样的小沙球,可是还有无数的小沙球被小蟹子从洞里扔出来,这些湿漉漉的小沙球被阳光照着,像珍珠一般在空中打个转,又落到沙滩上。一阵轻微的海风吹到海滩上,带来了海水的热乎乎的咸味。
“糟了!忘了带篓子,也忘了拿小锄了!”大虎站下来说。二锁也跟着站下来。大虎往后看看,又看看太阳,摆摆手说:“走吧,用手扒,扒出来用小褂包着。”
他们又光着脚板在海滩上向前跑,松软的沙球在脚下沙沙响着,脚掌舒服得有些发痒。跑了一阵,面前出现了一排不高的尖头八角的石岩。满潮的时候,这些石岩只露出个头头。二锁想:“这已经站在海当中了。”转回头一看,姥姥家的房子已看不很清了。可是再往前一看,港渠子却还是一条隐隐约约的白线,像在岸上看到的一样。二锁问大虎:“怎么还没走到?”大虎头也不抬地说:“早着呢,十里地才走了三里。”“十里?”二锁心里有些嘀咕起来,“这不是要跑到海里去吗?”大虎没回答,只顾往前跑。二锁不能在大虎面前露出胆小的样子,所以也只好跟着他往前跑。
跑过了沙滩就是烂泥滩,脚底下越来越难走了。烂泥掺着石头碴和碎蛤皮,又粘又滑又扎脚。二锁小心地把五个脚趾头插到烂泥里,慢慢地一脚一脚往前技,但是还不断地摔跤,白裤子和白小褂都叫烂泥糊起来啦,屁股也跌得生疼。大虎却一跤也没有跌,平着脚板啪啪地走着,不时地站下来等等二锁。
日头快转到头顶了,终于走到了渠子边,哎呀,这港渠子老远看着像一条白线,到跟前却有这么宽,里边满可以走过一条大船呢。大虎三把两把把衣服脱光了,二锁也随着脱光了衣服。大虎一只手把衣服举到头顶上,慢慢地向水里走去。二锁也学着大虎的样子,紧紧地跟着大虎。落潮的潮水很急,二锁沉不住气,几乎跌倒在水里。可是水并不深,只淹到腋窝,大虎终于扶着他走到了对岸。
过了渠子,就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。这沙滩多大啊,简直望不到边。沙滩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。大虎放下衣服,两手就忙起来,在渠边靠水的沙滩上筑了两个沙堆。二锁正奇怪他在做什么,他就站起身来对二锁说:“我往里走,里面蛤多。你可不要离开这里,看着潮水把这沙堆淹到了,就招呼我,咱们就走。”二锁虽然有些不愿意,也只好答应了。
大虎光着屁股向前面跑去了。二锁就躺在水边的沙滩上,瞪着眼看着那两个沙堆。日头很毒,晒得他的身上起了一层白盐。不大一会儿,他就寂寞起来了。他抬起身子来看看,大虎已经走得很远。在远处的海面上,有几只海鸥在低低地飞着。他突然感到孤单起来,而且害怕起来了。怎么能不怕呢,这里连一个人也没有,连姥姥的房子也看不见,要是一下子来了海潮呢?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不敢想下去了……
二锁记起去年伏天下河水的事来。那是一个大晴天,他和几个孩子们在家乡的河里洗澡。河水很清,也不深,但是忽然听见上流头呼呼响,大家叫嚷起来。他抬起头一看,啊呀!下河水了!黄水头又猛又凶,足有二尺高,吓得他拉腿就往岸上跑。西街的小发死命地哭起来,喊着:“二锁,拉我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