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奔到生产队喂猪,天亮的时候,我已经挑了十六担水,擦好了三十多头猪的猪食,看着猪儿欢快地挤在一起抢食吃,心里酸酸的。喂完猪,收拾停当,我已经饿得迈不动步子,心里空空的,眼茫茫的,疲惫地朝知青点走。
知青都会家了,七间大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原野上。我走进厨房,厨房里没有了往日的喧闹,少了碗筷的碰撞,他们三人也不知去那儿了。我掀起特大的锅盖,里面居然热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一大海碗酸菜炖粉条。天啊!真是过年了!哪儿来这么好吃的东西?我已经饿得昏了,管他呢,先吃了在说,稀哩呼噜一阵风卷残云,两个馒头,一大碗酸菜粉被我吃个精光,意散阑珊,我用眼角环视厨房,还想找点什么,吃的没找到看见押在饭盆变得纸条:“萍,新年快乐,我们仨去队里,回来有事谈”。漂亮的钢笔字在我眼前跳跃,落款是什么,我没看,一个“谈”字吓住了我。和我谈?谈什么?代表青年点,还是大队?敏感的神经立刻让我警觉起来,像一条条绳索把自己紧紧地捆绑起来。谈,我最怕谈话,在学校老师一次次地找自己谈,一次次地告诉我别灰心还有下一批,最后一次谈,老师:“你带头下乡吧”。在家里,街道组织的小脚老太太,天天坐在炕头上,一遍遍找父母谈:阻止子女下乡就要专政你,把你们全家都遣送去。谈话,可怕的谈话,我不要谈。这一天,我一直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,除了中午晚上去队里喂猪,其它时间都在琢麽谈话的内容,怎样应对。
傍晚,天下起大雪,洁白的雪花在夜幕中飞舞,像节日的礼花飘飘洒洒落下来。黑夜中远远传来炮竹声,人欢狗吠,此起比伏。我站在厨房的门口朝村里张望。天地间朦朦胧胧连成一片,什么也看不清,只有那闪动的万家灯火,让人想起城市的路灯。
我的“死党”和他的同僚在男宿舍玩牌,笑着闹着,我无心加入,呆呆地望着天空:这么晚了,他还没回来,一定是住在社员家了。我心里暗暗庆幸免谈了,真好。我稍稍松口气,踱回屋里,就在这儿当,厨房的门开了,他带着一身雪花走进来,一进屋,他跺着脚,捂着耳朵:“没想到下雪,从小队到点上要翻一个小山呢”。他对我说。我没吭气,惊恐地看着他,心开始咚咚地跳起来,他笑了:“怎么,像老鼠见了锚似的,怕我吃了你”。
我低下头,红了脸,不敢看他。
“开玩笑”!他打趣地。随后话峰一转:“吃馒头了吗”?
“吃了还有酸菜粉”。我点头。
“过年了,我们队老乡送的。”
我心里“噢”了一声。
“你今天怎么了,想家了吧,别看你不说,我早看出来了,我也想家呢”。他搓着冻红的双手,在地上踱着,忽然他停止走动,停在我面前,眼睛亮亮的脸红红的,看我的眼神是热烈的。
天这,他我的心“砰”的一动。不习惯让人这么看。
下乡三年了,人长大了,懂事得多了,和社员们整天泡在一起,劳动间休,男女之事总是人们消遣打趣的话题,有些泼辣的女人还和男社员厮打在一起,围观的人,笑啊闹啊,骂啊,扯着嗓子给对方助阵,再离谱的话也能扯出来。天长日久,知青们适应了这种特殊的娱乐形式,不过知青还是文明的,早有抚顺青年谈恋爱,在夜晚的田野边,坐在草地上,听着虫儿的低鸣,很温馨,很浪漫,原创:21mishu.com回来的时候脸上写满幸福。我没经历过,更没想过,丝毫没有这方面思想准备,但是,女性的直觉让我猜到了谈话的内容。
这是不可触摸的禁地,比那可怕的政治更让我惊慌失措,一时间,我像待逃的刺猬,竖起了根根芒刺。
“我喜欢你”。他目光变得温柔。
“不”!
“为什么”?
“你不了解我”。
“我了解,从你一踏进青年点,我就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