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退步集》中已再三陈述),没有东西看,视觉艺术教育的品质和依据,永远是虚悬的,假定的,存疑的,任意的。因此,在美术馆功能长期缺席的状况中,国内艺术教育的职能、资源、环境、氛围,统统由学院负荷、从学院聚散,此所以中国艺术学院功能太绝对,形制太庞大,更兼学位制及种种考试铁律,以至问题大到等于没有问题。
目前中国各大艺术学院的硬体、规模与生源,雄居世界第一,古今中外,没有一个时期有过这样超规模的艺术学院,效果如何呢?“我们的社会基本没有美术这一块”,这是王朔四年前一篇文章的标题,结果美术界不开心,有文章反驳它,其实是大实话:如此世界第一的艺术学院群,除了超规模招生、发放学位,事实上为全社会的“美育”,作出什么翻天覆地的贡献吗?
记者:从现实来看,国内的艺术基础教育处于什么现状?存在哪些具体的问题?它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?应该怎样解决这些问题?
陈丹青:以上便是问题。以我直接与艺术学生交流,他们的感受是:没有受到教育,深刻地不信任教育。优异生也对教育反感。其悖论是,一方面,年轻人接受教育的惟一出路是大学,一方面,我几乎听不到对教育的感激之情。
至于如何解决,许多专家比我说得专业,因我不懂教育学。我只是看见大量问题。
学院顶重要,学生最最次要
学术行政化、考试标准化与教育产业化的
庞大机器有效运转的后果是:学院顶重要,教育次要,艺术更次要,学生最最次要
记者:以你的观察来看,国内艺术高等教育的目标是什么?应该达到什么样的目标?
陈丹青:法律要严密、有为,学问要宽广、无为。中国艺术教育的问题,就出在定“目标”,一定目标,一入功利,即变形变态。譬如“培养人才”一说,目标算得好听煞。那怎样算是人才呢?于是划定种种标准,变成尺子,削进划出,细细剪裁,先给弄得不像人样子,没有人味道,还谈什么人才?
记者:国外艺术高等教育的目标是什么?采取什么样的教育方式?目前达到了什么样的效果?
陈丹青:美国艺术教育,各校有各校的传统。耶鲁大学、纽约大学、罗德岛艺术学院、加州艺术学院、设计艺术中心学院……均有重量级艺术教学,彼此间未有统一招生法,教学传统与招数更是南辕北辙,因主事者群体的观念与渊源太不一样。巴黎美术学院,老牌名校。1970年代仅存一所绘画工作室教授绘画,老师还是南斯拉夫人。到去年,我听说该校正式关闭最后一间绘画工作室。
死心眼热爱绘画的家伙怎么办呢?进卢浮宫,进绘画材料店,自己玩,自己开心,弄出名堂,画廊有的是,还不称心,远渡重洋,到纽约闯天下。以我所见,纽约多有欧洲来的艺术学子,欧洲也多有美国去的艺术学子。艺术学院、艺术教育,只是年轻人呆一呆的地方。美国教育也问题成堆,也在衰落,也茫然,但它让一切发生,由规律支配,没有成规、成见、成法。艺术学院不是年轻人的进阶之所,更不是身家性命,哪里像我们一朝进美院,俨然定终生。
或曰,1950年代学苏联艺术定于一尊的教育模式,不也成就大批人才吗?很对,可前提是社会文化状况必须还原到1950年代,方才奏效。今天的社会现实与文化状况,何似当年?而当年可贵可学的一套,都给废了,譬如择优录取,业务尖子,便是教学良策,虽遭“文革”批判,1970年代末恢复高考,也还走老路,立马生效,问题出在1990年代,说来话长了。
记者:从现实来看,目前国内的艺术高等教育处于什么状况?存在哪些具体的问题?它造成了怎样的后果?应该怎样解决?
陈丹青:我所说的问题,全在太阳底下,无非是学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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