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又觉得这两个作文题目出给我们的中学生来做,并不尽然合适。这两个题目,在我们大的话语氛围中,都内在地隐含着强大的制约性。如第一题,隐含着“忧在天下先乐在天下后”的思想,所有考生必须顺着这个正面题意从“强力”阐发。对有的学生来说,这种“强力”阐发,可能就勉为其难,可能就意味着强拉硬扯、牵强附会,甚至说空话、假话,因为他们有的并无发自内心的真实精神体验。学生们难有精神自由,难以阐发一点个人见地,如此“文”与“人”的脱离,后果可想而知。第二题,内在地隐含着这样的意义——必须写“我的精神财富”,绝不能写“我的物质财富”。这也等于逼迫我们的学生不说也得强说。无切实的精神体验,不得已也得大论特论一通。可以想象,在“强力”制约下,学生勉为其难写出的文章,有多少是发自十几岁孩子的内心的真话?可是,回头看看过去几十年,我们的语文教育中,这样的大题目、大概念总是太多,这样的强力话语、强力倡导、强力制约总是太多。
孩子本是“别一类人”,因为他们的大脑还没有被大人们的思想“同化”。孩子们的独特性,相当程度上表现在他们的语言上。“天空中那漂亮的动静”(学龄前儿童所写),“孙中山种了中华民国,毛泽东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”(小学低年级儿童所写),“圆珠笔在纸上蹭痒痒”(学龄前儿童所写),这样的诗一样的美妙句子,都出于孩子之口之手。可孩子们上了学、学多了我们的语文课后,却再也写不出这样的句子来了。因为这样的句子,在有的语文教师那里通不过。
一位学生家长说到自己上小学的女儿:“她的作文几乎成了一些儿童八股的翻版。我的曾写过‘圆珠笔在纸上快乐地蹭痒’这样句子的女儿,开始为作文编造她的故事,她非常熟悉表扬稿和思想汇报那类的文体。她的作文几乎是假话、假感想、假故事大全。她的同学几乎都写过,扶老婆婆过街,给老师送伞,借同学橡皮那类的故事。她们快乐地共同编着一样的故事,然后套上时间、地点、人物三要素这样的格式,去到老师那儿领一个好分。”(《中国青年报》98年1月6日)我们的孩子就由这“别一类人”,渐渐“进化”(“退化”)?成了跟我们大人同一类的被禁锢和自我禁锢的人。因而,“伪圣化”的中国语文教育(包括社会的大语文教育环境)培养出的孩子,有两种极为奇异扭曲的现象:1、“少”与“多”的反差。语文课上,无话可说,课后的话却滔滔不绝;作文课上冥思苦索,搜肠刮肚,而在日记、在给朋友和家人的信中,却下笔百语千言。2、“真”与“假“的反差,在交给老师的作文、在试卷上写的文字、公共场合表达的言谈与文字,并非真情实感的话,是根据场合所说的应景话。而在日常言谈、书信、日记中,都是自由、率性的抒发与剖白。因而,我们的一些学生似乎从小就已形成了一种“两面人格”,自小就学会了用两套语言两种精神状态去应对社会,到什么山唱什么歌,见什么人讲什么话。我觉得,这是我们的语文教育多少年来以“伪圣化”话语压制个人语言的恶果,是以专制色彩的话语压抑个性精神的恶果,是缺失真正人文精神的恶果!
我们的语文教师,不能在课堂上放松身心,不能抒发自己对课文的理解。面对涵义深广、语义丰澹的课文,教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教参鹦鹉学舌,不能或不敢表达自己的一己之见。一个原因,可能是怕考试时不符合全国一统的标准答案,而深层原因,却是怕触犯某种无形的东西。在“伪圣化”专制话语氛围
训导下成长起来的不少语文教师(语文教师也是十几年几十年这样的语文课抟塑出来、培养出来的),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独到的一己之见。或者说,对“按既定话语来说话、按既定套路来思维”,早已习以为常,早已积淀成一种“潜意识”!不少语文教师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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